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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低調(diào)的音樂之都,何止十萬嬉皮

2023-08-04 15:57:42      來源:互聯(lián)網(wǎng)


(相關(guān)資料圖)

石家莊最近頻頻上熱搜,萬能青年旅店樂隊真的把一個城市唱火了。他們的歌曲中的“十萬嬉皮”,嘗試在搖滾樂中尋找稀缺的城市文化。

在昆明,這座老牌的“音樂之都”也在發(fā)生一些變化。20世紀90年代,搖滾之風(fēng)席卷了昆明,大批質(zhì)量在線的樂隊嶄露頭角。外國旅行者帶來異域的音樂元素,南國境線長大的音樂人順著緯線尋找靈感,終于在牙買加的雷鬼樂中聽到了熟悉的節(jié)奏,觸類旁通的“云南雷鬼”漸漸征服了新生代聽眾的耳朵。

如今,舊的風(fēng)格仍在延續(xù),電子、嘻哈等新潮流洶涌而至,其中更不乏女性創(chuàng)作者的表達。昆明這座“重型音樂之都”的面貌,正在被改寫。

邊地的復(fù)雜性造就了昆明,也讓它成為了全球嬉皮士流浪地圖上的重要站點。新周刊專題“城市之光”第二篇,我們走進昆明,近距離觀察這群新生代音樂人。

作者 |吞拿

編輯 |晏非

題圖 |圖蟲創(chuàng)意

“誒,你們能不能換個專題名?”一晚上,一笑問了我三次。

6月末的一個深夜,我和幾個駐扎昆明的音樂人坐在地上喝酒閑聊。昆明的時間很慢,但酒精有讓它變快的魔力,一不留神我們就聊到了凌晨兩點。

被我約出來的時候,一笑剛從阿那亞戲劇節(jié)表演完回來。她是南方酸性咪咪樂隊的成員,在昆明出生,長大后留在這座城市做音樂。

我們剛認識不久,她就忍不住對我們的專題名提出強烈抗議。她說自己的確在昆明早年的搖滾浪潮中得到過啟蒙,但同時她反復(fù)強調(diào),這座城市沒有什么“光”,她的樂隊也不能代表昆明的“光”。

可是,我身邊的樂迷篤信昆明非同一般,我手中的資料也指向不同的答案。

抗日戰(zhàn)爭期間,古琴家查阜西、昆曲家張充和等一眾音樂大師客居昆明,時不時前往滇池之濱聚會奏樂;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初,搖滾之風(fēng)席卷昆明,這座城市成了樂迷口中的“重型音樂之都”。(圖/視覺中國)

來到昆明之前,我去看了一場Kawa樂隊的演出。梳著臟辮的佤族主唱老憨站在舞臺中央,如同一個大祭司,騰云駕霧,掌控雷電。歌聲響起,人群隨著音浪大幅度起伏;鼓點跳動,地板仿佛擁有了脈搏。

舞臺上的Kawa樂隊仿佛擁有掌控雷電的能力。(圖/作者 攝)

在Kawa樂隊的音樂指令下,互不相識的人勾肩搭背地開起火車,即使是像我這般的舞池“定海神針”也受到感染,一頭扎進狂歡的隊列。身著“滇人”字樣的樂迷爬上舞臺跳水,在LiveHouse的巔峰體驗中陷入癲狂。

這一切讓我感到疑惑:昆明真的沒有光嗎?

音樂、菌和邊地

正值昆明的雨季,五花八門的菌類從松林間的潮濕土壤里探出腦袋,當(dāng)?shù)厝俗哌M木水花野生菌交易市場上問價,外來食客在全城餐館解鎖隱藏菜單。

“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、豐滿的,使人動情的。草木的枝葉里的水分都到了飽和狀態(tài),顯示出過分的、近于夸張的旺盛?!薄粼鳌独ッ鞯挠辍罚▓D/視覺中國)

夏至剛過,在這座靠近熱帶的高原城市,漫長白晝的強光令人瞳孔收縮。意識出逃的迷醉瞬間,菌的香氣趁機鉆進鼻孔入侵神經(jīng),在右腦激起漣漪般的閃光。

漫長的疫情結(jié)束后,駐扎在昆明的野生樂隊也迎來了豐潤的季節(jié),紛紛走出地下、走進各地的音樂節(jié)和LiveHouse。

昆明詩人于堅說,“蘑菇狂歡”是在云南這一緯度范圍內(nèi)不約而同的季節(jié)性事件,“手舞足蹈,素來是這條漫長緯線上的規(guī)定動作。云南那些不朽的民族史詩、音樂、舞蹈、祭祀,肯定也有牛肝菌、見手青等菇族的貢獻。

詩人還進一步分析,對毒蘑菇愛不釋手的云南人,有著“超越性的世界觀”,每一次試吃毒蘑菇都是對不確定性的挑戰(zhàn),以及對“to be or not to be”這一終極命題的追問。

昆明的木水花野生菌交易市場上,人們在清理野生菌。這里是全國最大的野生菌交易市場。(圖/作者 攝)

總之,這個季節(jié)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,云南的“滇”里一定有一部分是指“癲狂”。

我在昆明西邊一個音樂人聚集的小區(qū)里見到了Kawa樂隊。主唱老憨在這里租下了一套有著大面積玻璃天頂?shù)年柟夥?,波希米亞風(fēng)格的屋子里擺滿了藝術(shù)品,大茶桌上放著夏日限定的冰西瓜和本地葡萄。我喝著來自他們家鄉(xiāng)的咖啡,枝葉在頭頂和窗外搖曳,就像坐在樹蔭下。

老憨是佤族人,樂隊的名字來源于佤族的別稱“佧佤”,幾個成員都是認識十幾二十年的老友,從2000年就開始組樂隊。他們告訴我,那時候昆明的房租相當(dāng)便宜,七八十塊錢就能租一個單間,帶廁所的也才一百多。周末隨便去找個酒吧唱兩首歌,他們就有兩三百塊錢的收入,壓根兒沒感到什么壓力。

早年間,樂隊吉他手老黑在廣西桂林開了一家酒吧,從外國旅行者那里接觸到了雷鬼樂。后來他在地方文化局上班,經(jīng)常要下鄉(xiāng)采風(fēng),發(fā)現(xiàn)少數(shù)民族歌曲的旋律、節(jié)奏、使用的樂器和雷鬼樂非常相似,于是開始琢磨怎么把自己的音樂和雷鬼樂融合。

懷揣天賦和熱愛的音樂人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后,創(chuàng)作上的順?biāo)焖坪跏乔槔碇械氖隆?015年,Kawa樂隊正式成立。2016年,樂隊簽約獨立音樂廠牌草臺回聲。

然而,眼看著一切開始步入正軌時,命運接連對他們施以重拳。

主唱老憨、鼓手小雄、吉他手老黑和貝斯手德龍在老憨家里。(圖/作者 攝)

對于樂隊來說,分分合合是常態(tài),但Kawa樂隊卻過早地經(jīng)歷了生離死別。

2017年末,樂隊貝斯手艾勇因病去世;隨后疫情暴發(fā),現(xiàn)場演出活動的機會幾乎消失;2023年初,解封后沒多久,樂隊鍵盤手、小號手凃炤炤因車禍去世。接連失去兩位隊員后,老憨歌里唱的那句“我們的生活,大起又大落”令人心情復(fù)雜。

喝了這杯唱了這首 朋友你不要走

醉了一夜再喝幾杯 朋友你莫回頭

祝福的話祝福的酒 一路你多珍重

不知何年不知何月 別忘了再回來

……

——Kawa樂隊《你要來呢噶!》

Kawa樂隊的多數(shù)成員來自云南邊境的孟連、西盟,佤族人豁達的生命觀影響著他們——比起推土機人定勝天的氣勢,邊地田野里長大的人更懂得看天信命。

在這里,“長期主義”倡導(dǎo)的延遲滿足,顯然沒有過好當(dāng)下更實際。如今,樂隊成員已陸續(xù)走進新的人生階段。Kawa的四個成員里,有三個已經(jīng)結(jié)婚生子。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,從青春的常態(tài)演化為片刻的縱情。

這些年,隨著一輪又一輪城市擴張,遙遠的邊境縣城挨個兒通了公路,村里的年輕人紛紛往外跑。盡管昆明的生活成本今非昔比,但這座離家鄉(xiāng)最近的大城市,仍是理想和生活最好的平衡點。

圖為昆明的一個舊貨市場。在老憨家門口,板車上可以買到10塊錢三個的西瓜、10塊錢一大把的玫瑰花;附近的二手服裝城還買得到10元一條的牛仔褲。(圖/作者 攝)

為了簽下Kawa,獨立音樂廠牌草臺回聲的CEO戈非“三顧茅廬”,多次來昆明說服他們出山。最后,Kawa答應(yīng)并提出條件,其中的一個核心要求就是“不去北京”。簽約后,樂隊四人生活的重心還是在昆明,即使有巡演,最多也就離開十來天。

只要有空,他們還是會回到家鄉(xiāng)。在村子里,原始的生活方式仍保留有一席之地:逢年過節(jié),人們一定會舉辦盛大的活動;遠山下、森林中的村村寨寨,人人都在唱歌,個個都在跳舞。他們給佤族村民唱雷鬼樂,這種既新鮮又熟悉的風(fēng)格受到熱捧,連隔壁的緬甸佤邦也想請他們?nèi)コ琛?/strong>

圖為佤族的村寨。離開之前我問kawa,如果不做音樂,他們會去做什么。老黑說自己的廚藝很好,或許會去賣早點;小雄打算當(dāng)個搏擊教練;老憨一看就是古著店老板;德龍比較靦腆,他們讓他去開個小賣部。(圖/視覺中國)

多元的民族文化同樣是不少外國音樂人的靈感來源。在昆明醉龜酒吧,我見到了來自英國倫敦的老板夏天(Sam)和為客人烤比薩的美國人阿瓦(Jalil)。

夏天和阿瓦在醉龜酒吧演出。來自美國田納西州的薩克斯手,為了追愛來到昆明,又因音樂留在這里。因為被人說長得像佤族,他得到了一個中文名——阿瓦。他說自己不僅會烤比薩,還會做很多中國菜,比如辣子雞、干鍋雞和炒牛肉。(圖/作者 攝)

夏天的中文過于流利,這和他的英國面孔有些反差感。1997年,他第一次來到昆明,就把這座城市認定為他的重要據(jù)點。

最開始,他在駱駝酒吧和一群搖滾青年、嬉皮士、外國旅行者混在一起。那個時候,昆明的樂隊基本上是處于地下狀態(tài),沒有商業(yè)運作,也沒有演出機會。

為了讓大家能掙錢吃飯,2004年,夏天開了昆明第一家真正意義上的LiveHouse,名叫“說吧”。2009年,他加入了山人樂隊,負責(zé)樂隊的打擊樂演奏及海外經(jīng)紀。

在中國的20多年,他一邊玩樂隊,一邊做生意。由于經(jīng)常和各種生意人、政府機構(gòu)打交道,就連中國人特有的生存智慧也被他掌握了去。據(jù)說,一度有人懷疑他根本不是老外,而是國內(nèi)某個少數(shù)民族的“假洋人”。

邊地的復(fù)雜性造就了昆明,也讓它成為了全球嬉皮士流浪地圖上的重要站點。深夜的醉鬼酒吧里,所有的“主義”和標(biāo)簽都失去了效力,一頭臟辮的穆斯林和一頭臟辮的佤族人同臺表演,觥籌交錯間,雷鬼樂和昆明話rap無縫銜接。

自然之力

昆明的主干道以東西走向居多,加之低緯地區(qū)的白晝明顯長于北方城市,因此這座城市總是籠罩在金色的光芒里。每到黃昏,條條大路都是日落大道。

與明媚的地面世界并行的,還有一個活躍的“地下世界”。這個世界以大大小小的舞廳、LiveHouse 、唱片店、酒吧、錄音室、書店為殼,核則是獨立和自由的表達。

一家居民樓里的老唱片店。(圖/作者 攝)

從一定程度上說,地下樂隊的“地下”與風(fēng)格無關(guān),它更像是一種隱喻,代表著那些蜷縮在城市縫隙、潛伏在日常生活的表層之下的空間。而獨立樂隊的“獨立”,也不一定是指完全排斥商業(yè)運作的創(chuàng)作方法,更重要的是一種堅持自我、不屈從于主流選擇的精神。

各種形態(tài)的音樂人散落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。DJ阿達在昆明開了一家小店。在農(nóng)村長大的他,小時候經(jīng)常跑到山里待著,晚上也睡在山里舍不得回家。他熟悉野果、植物、泥土的味道,這些東西比起城市更能給他安全感。后來,阿達喜歡上電子音樂,他說電子音樂讓他找到了被大自然包裹的感覺。(圖/作者 攝)

馬力的麥田書店開了快22年,開到現(xiàn)在,這家獨立書店連同他本人一起,成了昆明的文藝地標(biāo)。

下午的書店靜悄悄的,寬闊的房間里,馬力自己挑選的書和唱片整齊地排開。書店隔壁是一間排練室——2017年,他和來自意大利的吉他手馬文軒(Max)一起組了一個后搖樂隊,隔三岔五會在這里排練。

馬力說話語速不快,聲音較輕,語調(diào)也淡淡的。我們坐在書店的沙發(fā)上,貓咪在旁邊打著盹兒,時間似乎跟著他的話慢了下來。他回憶起,20年前的昆明,街上的每個人都有松弛感,今天的昆明已經(jīng)大變樣,漸漸快了起來。

不過,他的生活仍保持著原來的節(jié)奏:中午來書店開門,打掃衛(wèi)生,聽音樂要聽CD、磁帶和黑膠唱片,看書只看紙質(zhì)書。最近,在朋友的教唆下,他總算開始考慮給書店開個小紅書賬號。

國防路的麥田書店。對音樂的愛不會熄滅。1996年,馬力和幾個朋友創(chuàng)建奇怪的日子樂隊。如今,這批樂隊人大多仍從事與音樂相關(guān)的工作。(圖/受訪者供圖)

提起馬力,之前和他一起玩樂隊的何西還記得一件趣事:“以前馬力在他開的麥田書店放了一張約翰·列儂的畫像,一進門就能看到。有一天,一個媽媽帶著一個小孩走了進來,那個小孩看到后,指著畫像問,媽媽,這是哈利·波特長大以后嗎?把馬力氣得大叫——那是約翰·列儂!”

我很難想象年輕時大喊大叫的馬力。安逸、溫潤、平和,是馬力對昆明的印象,也是我對馬力的初印象。最早的麥田書店就開在翠湖附近,我猜想,如水的溫潤、如湖的平和,多少和這個地方的自然環(huán)境有關(guān)。

在河網(wǎng)密布的昆明,水是它的魂,翠湖是它的心臟,穿城而過的盤龍江是大動脈。臨水而居是人類的經(jīng)驗之選,但直接在湖邊的崎嶇坡地上組織村落和集市,絕對算得上是別出心裁。放眼全國,甚至全世界,也很難找到像昆明這樣以一個湖為中心展開的省會城市。這種格局似乎也注定了,這座城市將和翠湖一樣,閑散又風(fēng)情萬種。

昆明和翠湖分不開,很多城市都有湖。杭州西湖、濟南大明湖、揚州瘦西湖。然而這些湖和城的關(guān)系都還不是那樣密切。似乎把這些湖挪開,城市也還是城市。翠湖可不能挪開。沒有翠湖,昆明就不成其為昆明了?!粼鳌洞浜挠啊罚▓D/視覺中國)

另一個重要水域是西邊的滇池,這個形狀似胃的廣闊湖泊也叫“昆明湖”。古滇池是大約1200萬年前形成的斷層湖,不僅是紅嘴鷗等鳥類的越冬地,圍繞滇池的幾十個濕地公園也是各類動植物的棲息地。

午后,在滇池北岸的海洪濕地公園,PPT樂隊的鼓手老杜和貝斯手亞飛背靠著一排茂密的水杉,聊起了他們的音樂和生活。

PPT樂隊的鼓手老杜和貝斯手亞飛在滇池邊的海洪濕地公園。昆明同樣是詩歌和紀錄片重鎮(zhèn)?!兜岢亍冯s志、云之南紀錄影像展都曾是相當(dāng)有影響力的文藝陣地。(圖/作者 攝)

PPT樂隊成立于2022年初,成員有四個,包括一個白族人、一個回族人和一個老外,就一個是“少數(shù)民族”——在云南,人們開玩笑說漢族才是少數(shù)。這支樂隊從人員構(gòu)成上來說絕對足夠多元,但他們認為自己早已完全“漢化”,生活和創(chuàng)作都跟民族沒什么關(guān)系,反而受外來文化影響比較大。

PPT的風(fēng)格是Fastcore與Power Violence(快核力量暴力樂隊),簡單來說就是臟、短、快,他們說自己“滿腦子都是低俗的快樂,還有一肚子的壞水”。

坐在街邊的PPT樂隊。(圖/老孟 攝)

他們的作品一般時長都只有1分鐘左右,不熟悉搖滾去聽他們的歌,聽到的就是一陣短暫又狂暴的大喊大叫。

這或許和老杜喜歡讀短篇小說有關(guān)。老杜大學(xué)學(xué)的是文學(xué),除了打鼓外,大部分的歌詞也出自他之手。他喜歡一位意大利的小說家,一篇小說就只有一頁,寫一些不明所以的荒誕的東西。

PPT的所有作品都是成員自己完成。從寫詞作曲,到編曲制作,再到發(fā)行包裝、創(chuàng)作周邊,都是他們自己動手DIY。有感于DIY精神的沒落,他們還寫了一首歌叫《BIY》。

DIY是Do it yourself,BIY就是Buy it yourself,有點諷刺消費主義陷阱的意思。現(xiàn)在的人為了時尚、為了各種噱頭去消費一切,但其實根本不了解這些東西?!崩隙沤忉屨f,“還有其他很多歌就沒這么嚴肅,唱的無非是生活上的一些小事情,吃飯喝酒,或是搞笑的事?!?/p>

“我們不喜歡裝得很厲害的樣子?!眮嗭w補充道。

亞飛來自澳大利亞悉尼,之前在北京做樂隊,后來長居昆明。他更廣為人知的名字是網(wǎng)名“牛魔王”,專門在抖音、B站等平臺發(fā)布“會嚇哭小朋友”的改編版兒歌。

“但是我要‘潤’了?!眮嗭w說,“回澳洲。走之前我們還會去幾個城市巡演?!?/p>

于是,成立不到兩年的PPT瀕臨解散。不過,分分合合是樂隊常態(tài),更是人生常態(tài)。人來來往往,時間最終會篩選出那些足夠堅定的音樂夢想。

你相信光嗎?

酒神精神,常被用來理解人類那難以捉摸的創(chuàng)作沖動。

在古希臘神話中,酒神狄俄尼索斯(Dionysus)掌握了自然的秘密。他四處流浪,教會人們用葡萄釀酒,所到之處永遠有音樂和狂歡。在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中,狄俄尼索斯是永遠的另類,代表著自由、迷醉、歡樂和極度絢爛的生命狀態(tài),他的瘋狂中也暗含著強大的破壞性力量。

酒神的身影在昆明的音樂世界上空飄來飄去——如果你不信神明,至少能聞到酒精的味道在頭頂飄。

PPT樂隊的主唱甘泉還是一個專業(yè)畫師,酷愛喝酒。他本該在我采訪PPT樂隊的時候出現(xiàn),但喝了酒睡過頭了,到了晚上才姍姍來遲。我笑說:“倒也是藝術(shù)家的常態(tài)?!辈贿^所有人都為他解釋:“甘泉很靠譜的,這次是意外事件?!保▓D/甘泉)

如同時間賦予酒更豐富的滋味,多年沉淀后,更多元的新生代音樂人正在涌現(xiàn),改寫著昆明這座“重型音樂之都”的面貌。例如全部由女性創(chuàng)作者組成的南方酸性咪咪和脫兔Run!Rabbit Run!,就用靈動的聲音,在聽眾耳朵里扇起螢火蟲的翅膀。

脫兔Run!Rabbit Run!得名于日本畫家西野陽一(Nishino Yoichi)的一幅畫,“月亮下是波濤洶涌的河水,一只白兔正越過一群血口大開的鱷魚。我們也懷揣著這股力量做著各種各樣的嘗試,溫柔又嚴厲地向這個世界宣戰(zhàn)!”成員關(guān)關(guān)和小胡這樣介紹自己的音樂。(圖/楊帆 攝)

10年前,施施、一笑和魏琳一起創(chuàng)立了南方酸性咪咪。三個女生一人想了一個詞,湊成了這個有些奇怪又讓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名字。

那時候,施施開了一家賣衣服、飾品和飲料甜點的百貨小店。她每天在店里面待著,卻沒有認真做生意,有客人進來她也懶得抬眼看。一笑跟魏琳得空了就去店里面找她,三個人打開電腦,一起聽音樂。

小店漸漸成了她們的工作室。當(dāng)時,她們只有一個midi鍵盤、一個尤克里里和一個口風(fēng)琴,一起自學(xué)自練,玩著玩著就做了十來首歌。后來,她們把歌發(fā)上了豆瓣。

“當(dāng)時只是發(fā)著玩,歌的質(zhì)量也不是很好,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才覺得,那些粗糙的音色還挺有獨立精神的。其實我們做很多事情,都不會想那么多,沒有那么強的目的性。一是為了好玩,打發(fā)時間;二是這個事能讓我們?nèi)齻€待在一起?!?/p>

她們在共同成長中建立起默契。做第一張專輯的時候,魏琳說她們像原始人畫畫,有好多不確定的東西。即便面對樂器,也不知道擰某個扭會發(fā)出什么聲音。而如今,她們確定的東西越來越多——對編曲的確定、對音色的確定、對自己想表達的東西的確定。

她們用音樂和友誼去趨近永恒,把高光時刻留給未來。“一頭白發(fā)在舞臺上面演出,應(yīng)該挺帥的?!蔽毫照f。

“我們之間的感情才是最值得驕傲的作品——矛盾又依依不舍。其實,有時我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會變成什么樣的人。所以不要問我們今后的計劃,也不要問我們到底是樂隊還是組合——我們也不是領(lǐng)舞隊,一切都理所當(dāng)然地發(fā)生著。”——南方酸性咪咪(圖/蔡輝 攝)

一笑1990年生,15歲時,因為聽說駝峰客棧外國人多,她被同學(xué)拉去那兒練英語。那天晚上,她遇上了展長松的樂隊演出。搖滾樂的感染力、樂隊人炫酷的打扮,給這個中學(xué)女孩帶來顛覆性的沖擊。她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除了去上學(xué)和上班之外,還有另一種生活方式。

音樂在城市里以不經(jīng)意的方式流傳。展長松也沒有離開音樂行業(yè),他現(xiàn)在是昆明ModernSky Lab的店長。(圖/作者 攝)

有音樂、無產(chǎn)業(yè),是這里長久以來的狀況。這些年,留在昆明的老外除了自己創(chuàng)業(yè),就只有做英語外教這一條路——20年前,他們甚至連外教都沒得做。

昆明前電臺DJ、白兔唱片創(chuàng)始人曾克認為,昆明不可能成為音樂產(chǎn)業(yè)發(fā)達的城市,而只能是向外輸出優(yōu)質(zhì)音樂人的原產(chǎn)地。

音樂是高度全球化的產(chǎn)業(yè),需要借助專業(yè)、大型的唱片機構(gòu)和制作人,絕對不能局限于本土,而這些只有大城市能滿足。就像昆明的菌一樣,松茸到了日本才被賣出高價。昆明有很多優(yōu)秀的年輕人,以及優(yōu)于很多城市的音樂審美出現(xiàn),但是他們需要現(xiàn)代工業(yè)來雕琢?!?曾克說。

曾克在他和何西創(chuàng)立的白兔站。(圖/作者 攝)

PPT樂隊的鼓手老杜告訴我,他的朋友為了做音樂,平時不得不送外賣謀生,“臺上大明星風(fēng)范那么足,下臺卻在送外賣?!?/p>

但LiveHouse等演出場地的場租越來越高,有機會上臺表演已經(jīng)值得慶幸。有的時候,一場巡演收回來的門票錢,還不夠涵蓋出去一趟的交通費和住宿費。

文化產(chǎn)業(yè)高歌猛進,扶持政策層出不窮,音樂人的生活方式成為城市流行符號,但用愛發(fā)電、為錢所困,才是他們的日常。

舞臺上的本能實業(yè)樂隊。(圖/新浪微博@本能實業(yè))

對于年輕的音樂人來說,昆明的音樂氛圍很難為他們提供任何切實的溫暖,小范圍的抱團取暖既是心靈需求,也是少數(shù)群體的生存策略。

像一笑年少時的那種奇遇,更像是流星劃過的那一瞬,他們正好抬起了頭,從而憑借著這點兒零星的光亮,摸索著走上了一條人跡罕至的路。

春天永不消逝

四季如春的春城昆明,渾身上下洋溢著天真而蓬勃的氣息。如果對應(yīng)到人類的生命歷程,那就是生命從萌芽到出生、再到童年的階段。

在生命之初,聽覺幾乎是人類最重要的感官。我們漂浮在母體黑暗的水世界中,母親的呼吸、心跳和腸鳴,組成了我們最初聽到的音樂。

音樂之于昆明,幾乎是一股貫穿其城市史的生命力。

抗日戰(zhàn)爭期間,古琴家查阜西、琵琶家曹安和、昆曲家張充和等一眾音樂家客居昆明,時不時聚在滇池之濱,朝夕晤對,低唱淺酌。后來,依托云南豐富的民族資源和高校的人類學(xué)積淀,一代代音樂研究者在田野間收集來各民族的古老史詩和歌謠。

國歌《義勇軍進行曲》的作曲者聶耳生于昆明,去世后被安葬在昆明西山。圖為西山森林公園里的聶耳墓。(圖/視覺中國)

到了1993年,云南省音樂培訓(xùn)中心成立,此時海外流行音樂浪潮正洶涌,搖滾之風(fēng)席卷了昆明,催生出大批質(zhì)量在線的樂隊,讓這座城市坐實了“重型音樂之都”的名號。

與此同時,外國旅行者帶來異域的音樂元素,南國境線長大的音樂人順著緯線尋找靈感,終于在牙買加的雷鬼樂中聽到了熟悉的節(jié)奏,觸類旁通的“云南雷鬼”漸漸征服了新生代聽眾的耳朵。

如今,舊的風(fēng)格仍在延續(xù),電子、嘻哈等新潮流洶涌而至,其中更不乏女性創(chuàng)作者的表達,頗讓人眼前一亮。

說唱團隊滇聲氣的成員臟臟。(新浪微博@滇聲氣)

這些年,音樂真實地改變了一些人。

昆明404 Not Found酒吧老板大東一頭長發(fā),他說自己以前不好好學(xué)習(xí),喜歡古惑仔那一套,整天就想著混社會、跟人打架,好在其他學(xué)生面前看起來很拽。

和很多青春期男孩一樣,他最開始玩音樂也是為了??幔皬椉门萱ぁ?。

“當(dāng)時我們班有一個學(xué)習(xí)巨好的雜X,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,只要他一彈琴,就有一堆小姑娘圍著他。我覺得太憤怒了,為什么我這么酷,沒有人圍著我?所以,我近乎于強迫地讓我爹給我買了一把吉他,結(jié)果后來跟女朋友吵架,我就把琴給砸了。太傻X了。我爹也對我很失望,花200塊錢買的琴,一個星期你就給砸了?!闭f起這段經(jīng)歷,大東笑了起來。

“如果不是搖滾樂的話,我現(xiàn)在可能就是一個純傻X,什么都不知道,就知道掙錢。搖滾樂讓我覺得,我還可以追求點別的東西。如果沒有精神上的東西,那就太慘了。”大東說。

音樂總會在不同的人身上找到其獨特的表達方式,當(dāng)雜念被時間洗凈,大東逐漸聽到音樂本身的魅力?,F(xiàn)在,他的404 Not Found酒吧已經(jīng)成為昆明年輕人的音樂據(jù)點之一。

前樂隊人三彬的閑客酒吧也是昆明樂迷常去的地方。(圖/三彬 攝)

昆明的音樂空間與其他亞文化聚集地一樣,為那些不愿在時代洪流中被他人定義的年輕人提供了心靈庇護。對于他們來說,玩音樂不是理想,而是生活。他們生活的方式,就是他們對抗世俗的方式。

近年來,《樂隊的夏天》等綜藝節(jié)目積極助推搖滾樂隊走上商業(yè)化路線,但云南的樂隊還是保存了一些地下精神。無論樂隊是否與廠牌、經(jīng)紀公司簽約,商業(yè)因素都暫時沒有影響他們的創(chuàng)作自由。當(dāng)被問及未來會不會考慮上綜藝時,Kawa樂隊的成員們紛紛流露出謹慎甚至抗拒的神情。

“上了綜藝有了名氣,演出票價也會變得更貴,以前的歌迷就買不起票了。我們對物質(zhì)沒有那么大的欲望?!崩虾┱f。

但身在其中的人也清楚地意識到,這樣的對抗在很多時候或許都是徒勞。除了創(chuàng)作上的各種限制、演出行業(yè)復(fù)雜的報批流程外,還有資本布下的天羅地網(wǎng),準(zhǔn)備好收編每一種文化潮流,用消費行為消解意義。更何況,音樂人躁動的青春期格外漫長,命運、人與人之間關(guān)系的變動充滿了不確定性。

好在,昆明是一個風(fēng)吹來一粒種子馬上就能生根發(fā)芽的地方。這里有永恒的春天,足以讓生命在狹小的空間里野蠻生長。

和昆明的音樂人接觸的那些天里,時間流逝的速度和音樂一樣時快時慢。我想,相比起嚴密的邏輯,這座城市有它自己的節(jié)奏。

夜晚的404 Not Found酒吧。(圖/受訪者供圖)

離開前,我在404 Not Found酒吧門口坐到深夜。大東又組了一個樂隊,正在構(gòu)思新樂隊的名字;出門遛彎的Rootless樂隊正琢磨編曲的細節(jié),他們準(zhǔn)備在幾天后發(fā)布自己的首張專輯。

月光下,夜風(fēng)涼爽,總有新的音樂正在滋生。

校對:楊潮,運營:嘻嘻,排版:熊梓瑜

1.昆明:歌舞廳上盛開的重型之都,孫驍,街聲

2.翠湖心影,汪曾祺

3.昆明記:我的故鄉(xiāng),我的城市,于堅,重慶大學(xué)出版社

4.菌中毒,聶榮慶,中信出版集團

5.亞文化:風(fēng)格的意義,迪克·赫伯迪格,廣西師范大學(xué)出版社

6.視聽:幻覺的構(gòu)建,米歇爾?希翁,北京聯(lián)合出版公司

7.民族音樂在云南:流動的根源與世界的音樂,荊棘原10號

8.昆明往事,楊楊,花城出版社

9.往事分明在,琴笛高樓:查阜西與張充和,嚴曉星,中華書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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